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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琴声响起,那些逝去的平凡日子都在熠熠生辉

2022-06-12 18:02:27


冬雨中,

我走进这家不起眼的饺子馆,

点了一份大白菜肉馅饺子,

听了一个关于手风琴的故事。



武汉的冬天是从那场绵延了好几天的冬雨开始的,阴冷,潮湿,连带人的情绪也跟着萎靡。撑开雨伞走进武汉湿漉漉的夜幕,漫无目的地从京汉大道拐进了南京路,此时,路灯已经亮起,偶尔有些行人穿梭,快递师傅身着雨衣骑着载满货物的电动车呼啸而过,街边小店的霓虹灯闪烁着,在雨雾里显得迷幻。


远远地听到手风琴的声音,演奏出令人留恋的光阴。循着琴声过去,看到了一位坐在饺子馆里穿着围裙拉着手风琴的爹爹, 嘴巴一张一合地念着谱子,即使穿着围裙也一点都不会觉得别扭,旁边的老伴正专注地包着饺子,脚底下还有条美艳的博美蹲在门口。


驻足望了一会,实在提不起勇气去打扰,把伞压低了继续往前走,走远了,又折回来,因为舍不得从里面传来的手风琴声。于是,我走进店里,点了一份大白菜肉馅饺子,听了一个关于手风琴的故事。



别的本事没有,记谱子特别快


大叔叫严文泽,1956年出生于武汉, 演奏的手风琴是从泰宁街淘来的二手键盘式,属原天津乐器厂生产的“鹦鹉”牌,这个牌子曾经诞生过中国第一台手风琴。


1971年,严文泽进入当时的武汉67中。少年严文泽,对各种乐器爱不释手,二胡、小号、圆号、长笛什么都玩,手风琴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接触的。



△ 饺子馆忙碌的时候,手风琴就安放在角落里。


“那时候家里没钱学,就站在旁边看着前辈演奏手风琴,认真地看人家的手法,认真地记着曲子,末了再自己琢磨。别的本事没有,我就是记谱子特别快,一般听一两遍就会!”严文泽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眼里闪出光芒。


15岁的严文泽赶上的正是手风琴在中国最红火的年代, 这件极具中国特色的西洋乐器,旋律中激荡着与青春相关的红色记忆,当年的大街小巷,各种集会场合,都有手风琴的身影。,严文泽是真的对音乐有很大的热爱和追求,他不仅鼓捣乐器,还参加了学校的乐队。在当时的大潮流下,严文泽通过手风琴开始接触并爱上了音乐。


美好的相遇


“我至今都记得学校的手风琴是意大利进口的牌子。手风琴本来是个辅助的乐器,往往需要与其他器乐合奏。 它的音域不宽广但是声音独特, 音乐表现力不够广泛,但是音色有特点。”在严文泽的眼里,手风琴是件十分迷人的乐器。



闲暇时,严文泽总是离不开手风琴,这成了他生活里重要的一部分。


毕业后,严文泽背着手风琴跟着天津电视台歌舞团全国各地跑,北京、天津、福建、浙江、广东,各种大大小小的舞台,甚至中国大剧院、。


在烟台的一场演出,是严文泽一生浪漫的开始。


那天,蓝色天鹅绒的幕布缓缓开启,昏暗的背景下,一束光打在了台上风华正茂的严文泽身上,严文泽深情地弹奏着曲子。台下,一位扎着大辫子的山东姑娘安静地坐着,沉浸在音乐中。台上的严文泽留意到了这个年轻美丽的面孔。演出后,严文泽主动上前认识了这个忠实的乐迷,再后来,她成为了他的妻子。



老伴在忙碌,严文泽在拉琴。


一生的相守


1993年冬天,严文泽带着妻子回到了家乡武汉,两人结婚后,在吉庆街开了家山东饺子馆。“我老伴是山东人嘛,所以开了这家店。很多老同学,老文艺工作者来我们店里做客,都说,‘老严啊,可惜啦,过来跟我们继续玩音乐吧。’”每当这时,严文泽都会婉拒,“偶尔跟老朋友们小聚一下还可以,我是要养家糊口的人。”


就这样,从一个小小的夜市摊,到2004年的小店,再到今天,饺子馆一晃就经营了十几年,“那时候孩子还小,所以租了这个店面,离家里近些,好照顾孩子。”



街坊邻里都夸赞严家的饺子好吃。


每天严文泽夫妇都去附近的菜市场挑选好当天店里要用的食材,老伴包饺子,皮儿自己擀,馅儿自己调,韭菜、大葱、香菇、大白菜,各种口味都有。有时候也会做一些特别品类的饺子供应给酒店。为了多些顾客,饺子店也增加了武汉本地的炒粉。严文泽负责炒粉,他看着老伴说,“饺子我可包不来,都是她做的,蛮好吃。”街坊邻居们习惯了他家饺子的味道,有些北方人说吃出了家的感觉,一到饭点就会有客人排队。


“附近上班的人,生意人,地铁站的员工,各种各样的老顾客都有”,严文泽缓缓吐了一口烟,“有个丫头,七八岁开始吃我屋里的饺子,现在都长大结婚了。”


不老的“手风琴情结”


如今,严文泽的儿子考上了大学,一家人的日子过得没有以前那么紧巴巴了。“有次在电视里见到别人拉手风琴,手痒痒,我就买了一台。我最喜欢的曲子是《向斯拉夫女人的告别》,红场阅兵的时候都在放,激昂、雄壮。”说着,严文泽拉起了这首曲子。悠扬的琴声, 带我们穿越到了那个只有在集体生活中才能体现价值、感受幸福的年代。



陪伴老人的博美,安静地蹲在店子门口。


尽管已步入暮年,但严文泽心中逝去的时代情结历经岁月沧桑却愈见浓厚。在他的一生中,手风琴不仅仅是用来伴奏的通俗乐器,更是有关感情和幸福憧憬的一段记忆、一刹那被击中的感觉, 青春的见证。


“在我心中,手风琴已经离开了舞台。尽管有各种独奏比赛,但它已经不是在舞台上制造出动听和声的手风琴了。“ 严文泽的音乐记忆中,《孤独的手风琴》《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以及一些合奏器乐当中的手风琴的声音,有如天籁般,一直在他心中荡漾。“那才是手风琴的功能。那才是我的手风琴。”



拉起手风琴,老人就沉浸在往昔岁月里。


买饺子的年轻人提着打包盒走了,严文泽擦了擦手,抱起放在墙角桌子上的手风琴,如往常一样,坐在门口拉上几首曾经的曲子,沉浸在往昔岁月里。老伴在旁边的台面上包饺子,有时候目光对上了会相视一笑,时光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和那个舞台上翩翩男子的相遇。


text 班大田

editor 涂星

photo/video


消失的光阴散在风里,仿佛想不起再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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