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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手玫瑰之梁龙:不管艺术好或坏,都会被时代一次性洗牌 威士忌范儿

2022-04-02 20:13:53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台湾老摇滚回忆录《最后一杯酒》


摇滚乐在中国出现时,除了“老崔”(崔健)多少带点意识形态之外,对受众而言,他们的生活方式,着装打扮似乎更吸引人也更容易被模仿,毕竟那时一件电声乐器价值不菲,不是普通人家孩子玩得起的,所以摇滚乐手砸锅卖铁地买乐器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他们,又“穷”又“富”。



当然,威士忌也是摇滚化生活方式的重要组成,“杰克丹尼”基本上就曾是“滚圈”专用酒。但在眼下,摇滚和各方面似乎都有点错位,摇滚乐在哪里,该往何处去,对此,摇滚界人士们也无时无刻不在考虑。恰好,近期在北京798艺术区的AAW画廊正在举办一个名为《为摇滚服务》的主题展览,策展人居然是二手玫瑰乐队的主唱梁龙,这一下勾起了我们的兴趣。在中国摇滚圈,左小祖咒和当代艺术圈勾搭得紧密尽人皆知;二手玫瑰的经纪人黄燎原也以“文化跨界”而著称;但唱歌就像唱着“东北二人转”、舞台妆扮比老鸨还艳俗的梁龙居然也牵头策展了,这事颇有点出人意料。于是便有了以下采访。



Q:策展《为摇滚服务》的想法从何而来?

A:怎么做一个回顾老摇滚年代的系列展览?我们构思了许久。我的意见是,不能只把目光局限在内地,需要包括香港和台湾,探讨整个华人世界。类似同一个事件,不同“发声”的一个状态。我们都读过一个段子:在80年代,崔健拿着一把电吉他写下了《一无所有》;同时期一位台湾乐手用同型号的琴去砸了“总统府”;而香港的Beyond乐队却弹着这把琴在唱夜总会。同一种琴,三种不同“发声”方式。

再讨论展览形式,一种做法就是包括万象,中国人尤其喜欢把事儿都干全了,恨不得一回顾某个年代,就细数从第一支乐队到现在的子孙……但像这类课题,应当是去逐一分析的,而不是一次性解决掉。所以,我们最后决定先从三位亲历了那个年代的重要个体的私人收藏开始,黄燎原(内地)、张四十三(台湾)、邝敏慧(香港),他们都是当年最重要的摇滚乐幕后推手,他们眼中的“摇滚往事”,很有代表性。标题“为摇滚服务”,指的就是这三人在各自地域范围内,为中国摇滚乐的发展,做了很多辅助性工作。


展品陈列:老摇滚海报及照片墙,包括崔健早期演出、窦唯在“做梦”乐队时期、MIDI学校开业、何勇、张楚等人的珍贵照片


Q:老摇滚在内地的状态,现在有较多资料可查;张四十三当年在台湾创立的角头音乐,后来还发掘了像五月天这样的华语流行明星;相对而言,香港最早期的地下摇滚状态,我们可能知道的最少。

A:按我的理解,香港是一个比较麻烦的地方,他们很难把一个事情搞得很有文化性。因为这座城市的时间和效率性,它不太允许把一种独立文化放大到“事件”的规模。它很容易去接纳,但一涉及到自己去生产制造,就受到很大局限。比如,当年香港可以放映全世界最不容易被接受的独立电影,但香港的本土文艺工作者却没有时间去创作同类作品。我问过一个很老辈的吉他手,叫苏德华,张国荣刚出道时,就是他在帮着弹吉他,后来又给王菲等大腕当御用,可他自己的摇滚乐队却连个排练室都没有,他都没有能力稳定地维持一个独立乐队!这你能够想象吗?经济条件、外在条件等,让摇滚乐队在香港的生活成本太高。


展品陈列:断弦的是魔岩唱片贾敏恕制作中国火专辑时使用的吉他


Q:据你回忆,老摇滚年代的乐手们平时都爱喝什么酒?在你们展示的日常生活物件里,我看到了杰克丹尼、摩根船长、台湾啤酒、北京二锅头……

A:每一个地方都有不同的文化背景。我组乐队那时,“都宝”是内地的摇滚烟,2块5,凡是带“宝”字的烟,劲都很大,很难抽,但很省钱。香港的邝姐问我,当年我们都喝什么,我说基本上都是“大燕京”,结果她说,嗨,香港在80年代末都喝可乐了。你看!这就出现文化差异了,外来文化很早就介入香港了,但普通乐手根本不会去想可乐这回事,内地能喝这种饮料的,当年还是非常贵族的人群。而在那个时期,“台湾啤酒”则是台湾乐手们的“燕京”。看似同样都是烟酒糖茶,它们之间巨大的品牌差异,也暗示了生活状态的差异化。


展品陈列:老摇滚乐手们的烟酒日常消费品


Q:威士忌呢?内地摇滚乐手最早接触到的威士忌品牌是?在什么场合?

A:个人觉得我们内地接触到威士忌相对较晚。应该在90年代中下,那时候,乐手逐渐开始有了点收入,逐渐有了泡吧文化的雏形。“杰丹”——这是我们当年对杰克丹尼的通称,是最常见的西洋烈酒,品牌常见度数一数二的另外还有哥顿金酒。北京这边,老摇滚乐手常去的几个酒吧像北四环太阳宫市场边上的“老豪运”、亚运村附近的“无名高地”,这两个地下演出场早已拆了,都以卖啤酒为主。稍微高雅一点的吧,比如臧天朔开的“狐朋狗友”,以及最老牌的CD Café,洋酒就更常见了,顾客的消费能力相对也更高。我早年在CD Café这类地方演出,也会喝点“杰丹”,慢慢就司空见惯了。假如你想倒退到更久远的“五道口年代”,像当时那里的“嚎叫”和“开心乐园”,尤其开心乐园,简直太酷了,瓶啤大燕京只要3块,你就随便喝吧!


Q:现在的年轻人们容易幻想过去老摇滚乐手们的生活都很糜烂……从最初玩摇滚到今天,你自己的消费观等方面,也顺应时代发生了很多改变?

A:老摇滚乐手的生活谈不上糜烂,顶多只算颓废、破罐子破摔,因为他们经济条件的制约性很大,自然就有一个底线。我那一拨人,现在已逐渐向理性过渡了,年龄等各个方面,也给我们很大的限制。因为最大的课题,就是生存嘛。想要生存下来,你就必须想很多办法,在这一过程中,很多人和事都会发生很大转变。最开始混居在北京“树村”的平房里的那些乐手,后来搬去了“城乡结合部”霍营,一小部分人就开始住得上楼房了,再之后,大家基本又有了住通县的啊,后鼓楼的啊。变化总是慢慢的,我也不觉得好或坏,生活总在被推着走。


展品陈列:“早期音乐人地下室生活一角”还原录音机里放着张楚的《姐姐》磁带


Q:随着时代的变迁,老摇滚乐手们的生活方式也越来越讲究起来?比如从前喝“燕京”的,现在改喝洋酒或喝功夫茶了?

A:我身边有开始打太极拳的。但我的喝酒习惯真没啥变化,坦白讲就是,没什么酒文化。最早从喝白酒开始,后来觉得白酒太伤身,就改啤酒,到现在也偶尔喝一点洋酒。大家都有这么一个过程,生活刚开始变好一点时,也学别人那样品品雪茄、喝喝洋酒,但很快发现就像对打高尔夫一样,我没有那么高的兴趣。我不是说高尔夫这个运动不好,只是这类东西没有给我去学习的动力。说实在话,我不是一个那么追求“品位”的人,但这并不代表所有老摇滚乐手都一成不变。


Q:在威士忌文化中有种VINTAGE的概念,即越经时间沉淀的事物,越值得回味。若你再去回首老摇滚年代,那种历经时光打磨的VINTAGE韵味是什么?你怎样理解一个人的复古情怀?

A:对我来说,没有那么复杂。从理论上去分析,可能说不了太深的东西。但你想要高瞻远瞩,肯定要回忆过去。现在的小孩不知道崔健,不知道魔岩三杰,这很正常,我写过一篇微博,“不管你这个艺术品是好的还是不好的,都可能被时代一次性洗牌。”历史不证明,现在很火的一种音乐形式,就一定会长久;不代表你追求的是一种很好的文化,就一定会永垂不朽。

我做回顾老摇滚的主题展,就只是关注摇滚最早在中国“发声”时,它代表一种怎样的社会责任?承载着一个怎样的社会背景?对当时社会上的年轻人产生了怎样的文化影响?那一批年轻人现在又在做什么?这一切课题,都始于过去的某个原点。一上来,就直接跑去跟小孩们讲听崔健的那批人现在在干什么?这有意义吗?当然先得从解释崔健是谁、他影响过哪一个时间段的哪一群人开始。至于那批人如今是不是“土豪”的一个代表群体?——你可以再去延伸思考,为什么崔健的票房号召力那么好?因为喜欢过他的人在今天都变得很有“财”了,其中甚至不乏发了横财的,虽然他们的体型可能都变得像中年男人的样子……那么,假设这批人主导着现在,将来又怎么办?这群人是否能影响将来的中国文化走向?因为他们是花钱的人,他们的孩子则是替人花钱的,他们又会怎样去教育子女?这些都值得慢慢探讨。

摇滚乐正面临着新课题,它是有发泄、有前瞻性的一种艺术音乐,必须具备一定的批判性。如果摇滚现在已经没有前瞻性了,那就是“老盲菜”了,你干嘛要去听?那不如干脆歇菜吧,自己回家种地去吧。我小时候听崔健、指南针乐队长大,现在遇到的年轻摇滚乐队是像Gala和逃跑计划,那将来又是什么东西呢?既然我生长在一个时间上很跨界的年代,我又怎么去读懂今天这个时代的语言呢?你所说的复古情怀,我觉得是借助怀旧去面对当下,重新塑造解读这个时代的的一种新的语言符号。




Q:不论是对威士忌还是摇滚乐,最早受到文化舶来品猛烈冲击的那一代人,他们都在思考方式上经历了洗礼。如今,在步入中年、享有更多的社会话语权之后,他们,或者说你们,大多又在为何而忙碌呢?

A:我们不需要什么答案,喜欢摇滚乐的人未必也都是好人,喜欢流行音乐的人未必也都是“损赛儿”(东北话,损字三声,意思请参照赵本山小品)。你没法对这类事情一概而论。难道能说听流行音乐的都是傻子,听摇滚乐的都是聪明人吗?

我只能说摇滚乐作为一种非常强调独立思考的音乐形式,受过它洗礼的那一批人,相对更愿意去思考,更愿意去提问,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社会。前段时间我碰到了很早先的一个朋友,叫老于,最早是黄燎原在做贺兰山音乐节(2004年)时认识的,当时他们都三十出头。这一群有了点钱的中产阶级,年过四十了,依然还常常聚在一块寻找精神信仰,纯粹只讨论精神问题。前几天,我和老于一块抽烟,他感叹:“我怎么感觉现在做摇滚有点无用了?虽然喜欢了这么多年,结果也没改变我什么。”当晚我没有回复他,后来在回家路上,我回复自己说:“就因为我们还有思考这个问题的判断力,就说明搞摇滚还是有用的嘛。”这很重要。怀疑自己你也得有一个标准,没有了标准,那什么叫怀疑呢?没有判断力的中年男人,他可以过得浑浑噩噩,总感觉一切都OK。


Q:以最熟悉的北京为例,你认为中国早期的酒吧文化,对摇滚文化诞生与发展,有过一些相互影响或间接的联系吗?

A:如果我非要说酒精文化对中国摇滚乐有什么作用,那只是附庸风雅!摇滚乐手这个群体,对酒是没什么品位的。摇滚乐手里几个人是对高档酒有研究的?肯定有,但品位本身和摇滚乐没有任何关系。


一张15年前的上世纪末的老摇滚音乐会工作证


Q:最后请试着总结一下,你比较另类的音乐创作灵感是怎么来的?

A:西方摇滚乐没有怎么影响到我,我的风格总体上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写词上,我更倾向受一些圈外人的启发,我可能和艺术家发生关系,也可能和一个做卤水豆腐的人发生关系。我的创作理论是放得越宽、放得越开,感觉也越松弛,不一定非在一个方向上苦大仇深的死磕。当然,每个人也不一样,有些人看一本哲学书就能写一张专辑,使劲抄抄,把瓦格纳的某句话变个说法,就改成歌词了,真有很多人这么干,我也知道谁在这么干。虽然最后的结局是,他的歌词显得比我那个从做豆腐得来的深奥多了,但起码我知道的我是自己做出来的,那就够了!


采访、编辑:Lawrence Xie & T.Z.



读到,喝到,想到(Reading,Tasting, Think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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