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演，洞察文艺的慧眼
12月15日，大提琴家王健再度归来，携手张洁敏执棒的上海交响乐团，在上交音乐厅演绎了大提琴与笙双协奏曲《度》、埃尔加《e小调大提琴协奏曲》、柴可夫斯基《如歌的行板》等。舞台上的王健，一如既往地低调、稳健、胸有成竹，以精湛技艺和动人情感获得乐迷掌声。
演出前，汇演小编采访了这位温润如玉的大提琴家。如今的王健，除了陪他32年的阿玛蒂大提琴，还有了幸福的家庭和可爱的女儿。王健表示，“如果女儿对拉琴有兴趣，我会好好教她。我希望她能很快钻进音乐的世界，如果你自己会了以后再进去，才能更加刻骨铭心。”
大提琴，民族乐器，历史，娱乐，女儿，音乐教育……在这篇访谈中的王健，有可能会和舞台上的他给人的印象很一样，也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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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为12月15日，王健携手上海交响乐团演出；
下图为王健和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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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乐器是上佳石材
需要作曲家用巧手雕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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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健携手笙演奏家贾磊，与张洁敏执棒的上海交响乐团，共同演绎作曲家赵麟以《大唐西域记》为灵感而作的《度》。
作曲家赵麟以《大唐西域记》为灵感而作的《度》，由上海交响乐团、中国爱乐乐团、广州交响乐团联合委约。演出前，经常登陆国际舞台表演的王健告诉小编，诸如笙等中国民族乐器惊艳了不少海外音乐家与观众。“有西方友人把笙翻译为‘手握的管风琴’，称赞它的发声原理与制作精巧的管风琴类似，但哨片又使用原始材料制作，演奏时那尖锐明亮、纯洁淳朴的声音，具有西方乐器绝对没有的色彩。”
“民族乐器如同上好的石材，需要作曲家用巧手雕琢，这样才让更多人欣赏到它们的美。”王健不无担忧地表示，眼下包含民乐元素的作品，从最初创作到后续舞台呈现存在诸多问题，“如果写出的曲子无法真正打动人心，缺乏完整的演出体系和有品质的营销，这样就很难吸引观众特别是年轻人的注意。再好的原材料，也需要得到发掘与呵护，并运用漂亮的方式使其为世人瞩目。”
笙：贾磊；大提琴：王健；指挥：张洁敏。
大提琴与笙双协奏曲《度》，由“相”“喜”“悟”三个乐章构成，通过音乐重塑古人西行万里寻找真理的心路。演奏过程中，拥有不同文化背景的两件乐器将展开一场心灵对话。王健说：“笙是一种定力很强的乐器，它给人以坦然、永恒的感觉；而大提琴在揉弦时声音会激荡人心，两者何时应并行而去，何时应截然相反，需要演奏者的悟性。”在他看来，《度》中极具西域风情的音乐，既描绘了玄奘西行时的见闻，也展现了人性的波动，“音乐努力在往更为平静的方向流动，当最终万籁俱寂时，人性与自然达到圆融”。
王健告诉小编，还有更多充满中国传统古典美感的作品正在涌现，例如作曲家赵季平历经十年打磨而成的大提琴协奏曲《庄周梦》。该曲采用大提琴与中国民族管弦乐队协奏的形式，表现庄子的哲学观，以求道之神韵。“我曾多次演奏《庄周梦》，作品中最悦耳的就是中国弹拨乐器，其光芒四射的声音和特有的音乐色彩极具感染力。更难得的是，西洋乐器和中国民族乐器运用得当，能以深刻内涵和深切情感而动人。”王健说。
左为作曲家赵季平；右为赵季平之子、青年作曲家赵麟。
在王健心中，任何乐器的确都有自己的属性，“演奏大提琴时一旦欢快起来，就像大象站在桌子上跳舞，不是不可以但终究有些勉强”。而属性虽然是乐器固有的，创造出的音乐是否具有内涵，则是作曲家应该思考的事。王健指出，中国有众多伟大的民族乐器，很多时候却尚未得到更好的利用，“不少为它们而作的曲目只停留在高亢的表现方式上，我觉得挺可惜的，希望有更多作曲家能用心创作，相信民族乐器完全可以发出最深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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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看电影时
永远是第一个流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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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2月15日的音乐会中，除演绎《度》以外，王健还携手上交乐团带来爱德华·埃尔加《e小调大提琴协奏曲》。1987年，中央乐团历史性地出访美国，成为我国首支赴美表演的职业乐团。而当时18岁的王健，就随中央乐团一同赴美巡演，并在此过程中，演绎了埃尔加的这首大提琴协奏曲。
1987年，中央乐团成为我国首支赴美表演的职业乐团。而当时18岁的王健，就随中央乐团一同赴美巡演。图为当时洛杉矶演出的宣传册。图中右为王健。
提起30年前的这段经历，王健充满感慨。“伊利诺伊是巡演其中一站，有天早上我从朋友那里听闻著名英国大提琴家杜普雷去世的消息，当天晚上我就要表演《e小调大提琴协奏曲》，而该作正是在杜普雷的演绎下才享誉全球的。”王健认为，《e小调大提琴协奏曲》类似焦点集中的人像画，能从脸上看出人这一辈子经历过的沧桑，“杜普雷演奏的版本有时充满能量，有时又异常委婉，把作品中想逃避却无处可躲的情感表达得淋漓尽致，令人刻骨铭心”。
[视频]：杜普雷演绎埃尔加《e小调大提琴协奏曲》第四乐章
尽管有众多名家珠玉在前，王健依然相信，用自己的心演奏而出的音乐，绝不会与别人雷同。“从古至今的文学艺术，故事往往不复杂，比如某人爱上另一人，对方却无动于衷，抑或是亲人逝去等等。虽然讲故事的人最后希望达到的目标，都是让受众获得共鸣，但使用的方法和走过的路不尽相同，情感便不会如出一辙。”王健坦言，最好的演奏反而会让观众忘记演奏，沉浸在自己的感受中，“我在看电影的时候永远是第一个流泪的，一个艺术家自己必须非常敏感，容易被触动，才有能力去打动别人的心扉。”
王健说：“我很少听自己的唱片，因为害怕会失望，这的确很残酷。但更多时候我要逼着自己听，这是最重要且最容易的提升自我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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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应该告大提琴一状：
你把我的性格弄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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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采访时，王健多次提到了“娱乐”二字。他表示自己私底下喜欢看周星驰的电影，喜欢看《星球大战》，然后嬉笑一通。“但是，我反对把娱乐当饭吃。我认为现在有一个问题需要重视，就是消费者的收入增长和思想增长不成比例。有钱消费的人，欣赏能力却没有得到提高，反而是这些人主导了中国的娱乐界。比如某些网红缺乏人生积淀，做着一些毫无意义的行为，却往往谋取了暴利。”
王健认为，当人的基本物质需求得到满足后，却依然不懂得体会人生、追求精神上的进步，反而只沉溺于博人一笑的娱乐性内容，终究是沦于浅薄而难至永恒的。
大提琴演奏家王健
[视频]：王健10岁时演奏大提琴的片段，：艾萨克·斯特恩在中国》
曾经有节目组邀请王健演奏一首欢快的曲子，王健用“我们拉大提琴的不会欢快”给怼了回去。当问起经常演奏深沉的曲子，会不会对他的性格造成影响时，王健调皮地表示，“我应该告大提琴：你把我的性格弄坏了！”
“有人问我说，不拉大提琴你会从事什么？我当然想过，但是根本无从回答。我觉得历史才是反映人心的东西，虽然历史整体的发展有方向，但绝大多数事情的发生并没有道理，整个宇宙就是由‘偶然’两个字组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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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带领女儿钻进音乐世界
但不建议她以拉琴为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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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王健有了一位芬兰妻子和一个可爱的女儿，并常住在芬兰。谈起女儿，王健的脸上满是幸福。“所有父母都觉得孩子是天才，我坚决不能上这个当。我当然觉得她很聪明，但我必须保持非常冷静的态度。”王健表示，他会引导孩子去聆听音乐里的世界，但目前认为女儿没必要在未来以拉琴为事业。
大提琴演奏家王健和女儿
“一个人有本事在社会上立足，凭专业得到尊敬，给自己和家庭带来稳定的收入，这是令人自豪的，我希望我女儿能拥有这些能力。但是，如果想通过学习音乐获得这些，太难了。全世界不拉室内乐、不教书，完全可以凭独奏立身的职业大提琴家，事实上20个人都不到。这个行业的竞争率、淘汰率就是这么高，有无数人都在挤独木桥。她是我的女儿，如果不能超过我，她还会觉得有什么意思？看惯了我平时在做什么，我想哪怕我女儿考上了纽约爱乐乐团，也不会感到太高兴。我得为她未来的心境考虑。”
大提琴演奏家王健和女儿
然而，作为王健的女儿，也拥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极大可能性，为何不放手一搏呢？王健回答道，“如果她不从事音乐，做其他任何事都会比我成功。我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幸福，获得满足感。当一个人只有一分钱的时候，有两分钱就会非常快乐；可有两分钱以后，却只获得一分半，反而会觉得很不满足。”
王健女儿
和很多家长一样，王健也为女儿的早教音乐发愁。“听说莫扎特对孩子好，我也被洗脑了。可能是因为莫扎特的音乐有欣欣向上的感觉，让人觉得世界是充满希望的；而贝多芬说世界要拿刀才能砍出来；至于柴可夫斯基，他会告诉你世界拿刀砍了也没用。”王健坦言，不能放他喜欢的音乐给女儿听，让他颇为揪心，“不过，我首先肯定会让她觉得世界是有希望的”。
大提琴演奏家王健和女儿
“我不会在任何方面强迫她。如果她对拉琴有兴趣，我也会好好教她。我当然希望她能很快进入音乐的世界，因为这个世界有很多现实世界里没有的东西，如果你自己会了以后再进去，才能更加刻骨铭心。”
关于女儿的音乐教育问题，王健在未来可能还得继续纠结下去。
一个大提琴家，也是一个父亲
部分图片由王健提供
部分图片来自上海交响乐团 由蔡磊磊摄
制作编辑：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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