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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 刘英:吹的就是“精气神”

2021-10-05 04:19:22


刘英



文 | 陈茴茴



备受关注的电影《百鸟朝凤》,让很多人关注唢呐这个大家熟知却又在现代生活中渐渐远去的乐器,也让很多音乐圈之外的人开始关注唢呐演奏家刘英和他演奏的《百鸟朝凤》。当学生告诉刘英,他2013年在台湾演奏《百鸟朝凤》的音频在网上点击量已达一千多万时,一贯低调、谦虚的他依然和记者解释:“其实这个电影和唢呐作品《百鸟朝凤》没有太大关系,它只是用唢呐这个载体,通过讲述老艺人传承的故事来讲述中国的礼智仁义信,换作是二胡等其他民族乐器,也是可以作为载体的。但这个故事很好,民族传承的根不能忘掉。”



先练一口气

    


出生在安徽肥西县的刘英,唢呐是家传的手艺乐器,祖父经常在农村逢年过节、红白喜事上“吹个班”、“吹个会”,父亲则成了镇上庐剧团里的演奏员,不仅精通唢呐,笛子、京胡、二胡也是样样拿手,母亲是业余剧团里的演员。很小就跟着父母到处演出的刘英,在舞台上、化妆间和演员们打成一片。用他自己的话说:“在这样的环境里,把我对音乐的热爱‘熏’也熏出来了。”经常摆弄乐团里的二胡、唢呐、管风琴,还是孩子的他觉得都挺好玩。一次父母下乡演出,他自己在家拿着唢呐鼓捣了一周时间,把小时候听祖父、父亲吹的曲子模仿吹得挺有样。父亲一看他对唢呐上手比别的乐器快,就开始教他。唢呐就成了刘英小时候的玩具。别的演奏员一听刘英在练唢呐,都惊讶地说:“小龙(刘英的小名),你才吹几天,吹得不错呀,我们也教教你!”一吹一练不亦乐乎。

  

半年后,父亲看他兴趣不减反增,就让他开始练基本功,不要再玩乐式地“野学”。为了早起练好“一口气”,又不因为唢呐响亮的音色吵到宿舍大院里其他演员休息,父亲在离家一两里地的土坡上挖一个土坑,顶上再盖上一层芦苇席子,做出了一个“隔音室”。刘英感慨地说:“那时候我也就五六岁,席子一盖,土坑里昏天黑地,不到二十分钟就会有窒息的感觉。蚊虫叮咬是家常便饭,有时候还会爬进来一条小蛇什么的,一练就几个小时。每次他把席子一掀让我重见光明的时候,我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天亮了’。”有时候,吹的时间太长,刘英把嘴唇都吹破了,撕点儿牛皮纸粘上接着吹,等回家把纸揭下来时,血一下子就冒出来了。如今,他非常感激父亲“狠心”让自己这样苦练,他说,父亲是演奏员出身,深知管乐练的就是“一口气”,而且必须都是站着练,只有练好“丹田一口气”,练好长音,才有可能走下去。为了让孩子学得更多,父亲带着刘英寻访了安徽名家刘凤呜、王文轩、丁怀成等老师。有时候没钱坐车,父亲和他都是走了十几里路赶往的,不论刮风下雨,从不缺席,下雪天的棉鞋上常常是裹着一层厚厚的冰雪。1978年恢复高考,父亲在《文汇报》上看到上海音乐学院附中的招生启事,就让刘英试试。在激烈竞争中,他最终突围通过考试,走上真正的专业道路。为此,他感慨,父亲重视“童子功”的训练和为他遍访名师,让他不仅少走了很多弯路,也在今后的专业道路上走得更踏实。



天上之乐

    


上世纪80年代后期,日本东京交响乐团首次访华来到上海演出,毕业后留校的刘英当时已在上海小有名气,他受邀在欢迎宴会上进行即兴演奏,两首小片段之后,掌声不断,翻译请他再多吹几首,最后连续吹了7首,大家才把他“放走”。随团前来的日本著名作曲家芥川也寸志对唢呐和刘英的演奏非常喜欢,他要求为刘英写一首作品,在次年东京音乐厅的落成典礼音乐会上由刘英独奏,东京交响乐团协奏。这让一直渴望演奏新作品的刘英欣喜若狂。之后他到日本巡演,芥川也寸志还专程派司机把他接到家中,试着吹奏自己已经完成三分之一的谱子。出人意料的是,5个月后芥川也寸志在日本因白血病去世,未完成的曲子成为搁浅之作,这让刘英又泄气又遗憾,既为作曲家而惋惜,也念念不忘那首作品。没曾想两个星期后,作曲家朱践耳先生找到刘英:“芥川也寸志是我的挚友,他的去世让我很遗憾,我给你写一首,你愿不愿意吹啊?”朱先生表示,这也是对挚友的缅怀、寄思,而且他一直想着要给他写部作品。朱先生的话让刘英一下从失落变得振奋。8个月的时间,朱先生无数次地写、改,朱先生因为腿摔伤在医院养伤期间,还把《天乐》的谱子手稿放在手边,两人一齐讨论修改。

  


刘英说,《天乐》一开始并没有名字,写完后朱先生说:“感觉好像不是人间的音乐,好像天上之乐,就叫它《天乐》吧。”1989年与上海交响乐团合作首演《天乐》,是刘英第一次和交响乐团合作,他从西洋乐器学习很多、感悟很多,以至于后来很多交响乐团都愿意和他合作,因为他有了这些经验和感悟,上手非常快。1990年中国艺术节上,这首作品在北京音乐厅演奏完后,大家专门为这部作品开了一个研讨会。很多人问朱先生,如何把唢呐和交响乐这两种“水油不合”的东西做成浓郁可口的“汤”,朱先生把自己、刘英和芥川也寸志的机缘故事告诉大家,然后说:“我这个作品是为刘英而写的,这乐曲没有直接采用传统唢呐曲的素材,而却引进了不少各地民歌和戏曲因素,这就要求演奏者具有广博的、深厚的民族音乐素养,能够掌握多种风格的音乐韵味,刘英的演奏有这个水平。”

  

第二届香港艺术节时,指挥家陈燮阳把其改成民乐版让香港中乐团来演奏,并把刘英请到香港,演出大获成功,朱先生为刘英写了一首诗:“一声长啸刺破天,鸣呤低回自得乐,惊震京华美名传,人人赞叹皆曰神—赞刘英。”



学艺先学人

    


在和朱先生合作《天乐》的过程中,他的一句话让刘英记忆深刻:“技术为音乐服务,打动观众的是作品和演奏流露出的真情实感,演奏者、乐队、观众围在一起。”为此,刘英经常和学生说:“走得再远,也要不忘初心,搞现代派作品要先有民族的根。”

  

在给学生上课的时候,刘英都会联系戏曲来讲,譬如在吹奏河南的作品,他即兴唱上豫剧唱段“刘大哥说话理太偏”,让学生注意“偏”字的发音,“唢呐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加滑音,就是因为方言的关系,一唱戏曲,你们就明白了。中国音乐的风格如何区别,就在于装饰音的区别。”对于民间各个剧种,刘英都熟悉于心,学生们佩服地说:“刘老师懂得真多。”他会告诉学生:“我从小在戏曲堆里长大,对庐剧、黄梅戏烂熟于心,倒背如流,戏曲演员的亮相身段,都在我的脑海里。学习民族音乐,不会几种戏曲,不到民间采风,很难走得远。民间里有值得学习的东西、人。” 

  

刘英对自己的学生学习上要求严格、生活中则关心细致入微,他经常和学生说:“你们有了钱,要多买音频资料,不要随意乱花,父母把你们送到学校来,不是光让你们晚上出去演出挣些小钱。”在他影响下,学生之间学会相互照顾,有学生回来考研究生,学校里的同学都会为他打点好吃住行,让考试的同学没有后顾之忧。刘英说,自己经常接到外地求学学生的电话,有的孩子在电话接通后声音都是发抖的。他总是建议孩子们不要轻易花路费奔波过来,可以再学几年看看,再考虑过来也不迟。他不无担忧地说,现在音乐学院有变成“贵族学校”的趋势,很多农村的孩子可能就没办法进一步深造。为此,他在招收学生时,对于专业条件好的农村孩子特别关注,“我的学生90%是农村孩子,他们听话、朴实、刻苦,我从农村出来,知道这些学生想要什么,能达到什么程度。”

  

刘英说:“学艺先学人,电影《百鸟朝凤》里,老艺人最后选了一个‘笨人’,实质上,这样的人是有纯度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可以把东西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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