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涛 | 他把散文写作当大事 ——在赵树义散文创作研讨会上的发言

　　我的感触很多。首先，我感觉赵树义的散文写作是一种有难度的写作，他把散文写作当大事，当一件严肃的事去做。他的难度写作还不是题材上的难度，他是写日常生活的，写日常生活写出一种难度来，而且是自己给自己设置的难度，这一点挺不容易。我的整个感觉是他写得很自信，因为我们平常写散文，或者日常生活的散文，作者低姿态的比较多，很亲切，很低调，很谦逊，而赵树义是拉圆了架势去写，摆开架子去写，我觉得这种方式挺好。比如说我们中国的一些音乐吧，它是用民乐来演奏的，我们平常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演奏，但赵树义却用西洋乐器来演奏中国曲子，走交响乐这个路数，这个东西就有点意思了。他用这种叙事方式来走这种路数，是很难得的东西，他是中国人的心理，是我们老百姓、中国人过日子的心理。他的作品给我一个突出的感受，就是他写日常生活写出了命运感，这一点我觉得是一个突破。写日常生活写出命运感是挺不容易的，他充满自信地在那里写，像政府倡导的两种自信——文化自信和道路自信，他都做到了。自己坚信自己这种写法有出路，我觉得很有意思，这是我的第一个感触。这种自信的状态，对我的启发也是很多的，但这种方式究竟是不是一种可以推广的方式或者是有没有更大发展空间的方式，还值得探讨。

　　我的第二点感触是，他的写作方式和行文结构很有意思。他是一个一个提出问题，给自己前面摆一个栅栏，之后自己去跨栏，一个一个去跨，或者说他不是按照我们一般文章去讲起承转合，他跟你搞已知求证证明这一套东西，有点像一种东西加上另一种东西，会生成什么东西。比如他讲自己的车祸，一次车祸之后，一个细节又一个细节，他在讲这种突发事件是怎么回事，讲人的命运是怎么回事，讲这种突然到来的测或者不测的东西是怎么回事，之后又据此升华出一二三四五六来，在此之后还会出现哪些东西，这都为他这种写作方式带来了一种新的东西。这种写法究竟能走多远，或者说他给散文写作拓展的发展空间有多大，这是需要我们去深思的，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是新方式的一种。

　　最近西安一直在下雨，我在家读赵树义的《虫洞》《虫齿》，这两本书是让你一直去思考的，他也没有一个结果，没有给你指定一条路，或者说有一盏灯在指引你，让你往前走。他是有很多盏灯挂在那里，让你去探索，这种方式是一种新的探索，如何让这种探索具有更大的发展空间，这是摆在赵树义面前的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这两本书读完之后，我想到了一些东西，比如说哲学和文学的指向一样吗？文学指向哲学就一定是文学的出路吗？是唯一的出路吗？或者说，文学是哲学的一部分吗？哲学是文学的方法吗？这两门学科为什么要成为两门独立的学科？文学指向人性哪些东西？哲学指向人性哪些东西？文学和哲学之间的界限会使文学本身产生什么样的东西？这就牵扯到我们对散文的整体认识问题。我们怎么去看待今天的散文？我们怎么去设定散文今后的出路？散文的标准到底是什么？截止目前，其他文体的界限都是清晰的，只有散文的界限是不清晰的，有散文，有随笔，有杂文、报告文学，还有非虚构。非虚构本身也是一种创新，它是用否定的方式来命名的，值得探讨。

　　我感觉赵树义是把散文写作当大事，抡开膀子去写的。我们见过很多把小说写作当大事，把理论研究当大事，把诗歌写作当大事，像他这样把散文写作当大事的很少。我们古代的文章把立言放在一个很高的地位，这里边的评判标准值得思考，后来我们跟日本学习写出的就叫杂文，跟英国学习写出的就叫小品文，我们现在的散文现状其实是很尴尬的。1949年以后我们经历了那么多东西，尤其是七八十年代以后，很多外来东西的进入，让我们对原有的东西开始有了不信任感，什么东西都西方化。尤其是新文化时期，整体向西方学习，这就造成了国外什么东西都好。我们现当代的文学说白了都是当学生的历史，每天都在学习，到今天也在学习，我们该如何创新呢？创新的标志是什么呢？赵树义的作品真的是有价值的东西，受益匪浅。

　　我们今天的文学现状是什么呢？我觉得跟汽车行业很像，满街跑的汽车大部分都是国产的，但车型和发动机都是外来的。我觉得赵树义的这两本书有一点很好，他可能在用西洋乐器演奏，但里面的情感是中国制造，心是中国的，他在用中国情感创作。

　　（2017年10月10日下午在《探索与呈现：赵树义散文创作研讨会》上的发言，根据录音整理）